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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卡小说网 > 其他 > 凤占鹊巢 > 第八十章赴汤蹈火

是夜,晓月抱膝坐在床榻上,倚在床边遥望那一轮弯月,却见乌云层层遮蔽,那清冷月光渐渐隐去不见。

黑暗中,有个窈窕身影一闪而现,她便是靠在窗边,这般清清冷冷地问道:“你真要嫁给王爷么?”

晓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,身子一偏,脑门险些砸到窗格,但她还是听出了这是哥苓的声音,便悠悠叹了口气道:“时势逼人,我嫁又如何,不嫁又如何?”

哥苓慢慢从暗处走了出来,而她一双眸子便是在触手不见的黑暗中,依旧这么熠熠生光。她冷冷地诘问道:“那你如何对得住韩羽?”

晓月隔着衣衫摸到了那枚哨子,忽而苦笑了一声,说道:“所谓情爱不过浮云一场,而命却只一条,你说要多深的情爱,方才能敌得过这命运?韩羽或是爱我,可是在这条命面前,到底还是浅了。”

哥苓恼得眉毛扬起,“你又不是他,你凭何就觉得他不会争取?”

晓月笑着拽下了那哨子,从窗口扔了出去,说道:“他送了我这个哨子,也送了你一只。你看,感情不过如同这哨子,到底都是可以分割的。”

哥苓弯腰拾起哨子,用衣袖擦了擦站在哨口的泥泞,月光下她的脸上满是痛惜,而她愈是恼怒,“这哨子——这哨子本是韩羽父亲送与他母亲定情之物,也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。你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把它丢了!”

晓月闻言不由一怔,扶着窗将大半身子欠了出来,她望着哥苓,欲言又止,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
哥苓将自己脖颈上的哨子拽了出来,冷笑道:“你想说可是为什么他又送了我一只是不是?这只不过是我羡慕着你,自己削了来挂在脖子上。我告诉韩羽,若我有危险,我便吹响这个哨子。晓月,这是我的一厢情愿,你若是存了什么误会,却为什么不跟韩羽问了清楚?他对你的这番情意,你却有没有珍惜过?”

晓月被哥苓斥责得哑口无言,心中倒是悔恨,一时间眼圈也是红了。

哥苓提着那只竹哨走过去,将它珍而重之地放在晓月手里,嘴角微微掠起,似有自嘲意味,“你的这般福气,便是我羡慕也羡慕不来,可你偏偏将它视为草芥,就这般轻易舍弃了。晓月,这来日方长,你若想起今日这般抛却了这深情,难道你想起来不会后悔么?”

晓月怔怔地听她说着,很安静地听着,可是心里却如同有一把钝刀子磨着,有种迟缓的疼痛,而等她意识到这疼痛了,方才发觉心口早已是血肉模糊。

哥苓握住了她的手,她的语气有种执拗,“晓月,你若是不愿嫁,你若是还想和这命运争得一争,我哥苓便会帮你!”

晓月的眼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,她伸出另一只手,反握住了哥苓,而她唇角扬起,却还是带着笑意的,她说道:“哥苓,你为什么这么傻呢?若我是你,这个时候定是要跟韩羽受尽那个虚荣负心的人儿的坏话,好将他的心儿摘到自己怀里,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傻——要不顾生死帮着一个那么害你的坏人呢?你个傻丫头!”她的泪蜿蜒滑下,落在哥苓的手背上。

而哥苓只是坦然地笑道:“我若爱他,便是想他好。若要这么耍手腕去夺得一个人的心,那我不若不要!”

晓月含泪望着哥苓:无论经历多少磨难苦楚,哥苓仍是哥苓,这般骄傲高洁,不为任何事儿而曲折了心意。半晌,她才叹了口气说道:“便是我想和韩羽走,可是这个时候他又在哪里呢?”

哥苓眼珠子转了转,一张鹅蛋脸上尽是灵气狡黠,“我们是不知,可一个人定然知道。”

晓月不由好奇问道:“谁?”

哥苓笑了一笑说道:“安谨啊。他明里是王爷身边的红人,暗里不是帮着王爷结识京中的权贵么。我想韩羽这事王爷虽未必会告诉他,可是他这么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家伙,怎么会不知道呢?”

晓月听她这般随意地提起安谨的名字,心道:难道他们的干戈已经化为玉帛了么?她暗自揣度,若是有谁这般欺骗了她的感情,怕是她生生世世都不会让他安宁,她的心思狭隘,到底比不得哥苓这般风光霁月的心胸。

哥苓见得晓月脸色,已知她心意,便笑笑着说道:“人是你带进府的,可是你反而不了解了他么?”

晓月有些无奈地笑笑,眸子里生出怅惘,“我于他,怕真是不解的。”

哥苓便转过了身,说道:“我便去找他,让他将这消息带给韩羽。我相信韩羽到时定会带你走的!”

哥苓走得这般快,快得晓月几乎拦不住她,而她轻笑着回转过身子,后脑倒是重重地磕在墙上,她笑着,直笑得几乎要撕裂自身的心肺:原曾有一世,她是那么相信着“他”会带她离开这四四方方一块小天地,带着她回到大漠,海阔凭鱼跃、天高任鸟飞的;而这一世,到底是被伤得怕了,他尚未不仁,而自己却已是不义了。韩羽、韩羽,你当真会来么?

……

哥苓寻到安谨时,他听到她的来意,便是脸色一变,扼住她的手腕用力在桌上一摁,狠狠瞪着她说道:“你可是疯了么?霜湛可不是你所知的那个只知沉迷酒色的四王爷,若他知晓你违背他的意愿去做得这桩事,怕是不会饶你的性命?”

哥苓脸色浮白,她瘦削的身子因着未知的恐惧而微微颤抖着,可她仍是执拗地说道:“安谨,你不是说过你可为了晓月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么?现下她根本是不想嫁给霜湛,为什么你不能替她传递了消息去呢?”

安谨只摇了摇头说道:“不,哥苓,我不能那么做。”

哥苓迈上一步,逼问着他说道:“为什么不?是因为王爷给了你荣华富贵,你今日一切都是他给予的,你生怕得罪了他,今日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水么?”

安谨恼得净白的面孔上青筋暴出,“我便是这么想可是错了么?哥苓,今日一切我得来不易,我决不允许自己回到过去那一穷二白、被人看不出的岁月里!”

哥苓望着他,眸子里尽是茫然和陌生,“安谨,我原是以为,你为了晓月,是什么都愿意做的……”

安谨只是焦躁地背手踱着步,他那秀美的面庞上此时因着内心纷杂的欲望,而添上了狰狞之色,“哥苓,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,会为了感情这么奋不顾身的。只因我和晓月是一种人,所以我才更能明白她此刻的所思所想。情爱不过是浮尘般人生绽开的一朵娇花,便是只有你能够活着,你方才有心思能摘取那一朵花。若是你根本不再能够活着,便是这花开得再娇艳,你却又能有什么心思采摘?”

哥苓怔怔地听着,凝神思索半晌,却只是咬唇说道:“我便是知晓,便是在悬崖上,我也要拼尽性命去摘得那一朵花来!”

安谨的笑容如同静夜的一株昙花,徐徐绽开却又带着暗夜那独有的黑暗绝望,“这便是你。而我和晓月想的往往是更多的东西!哥苓你走吧,这个忙我绝不会帮你!”

“扑通”一声,哥苓竟是跪了下来,她眸中有暗沉的辉色,流转如同浩瀚的星纹,她说道:“不,我不能!我不能看到韩羽从远方归来,为四王爷流尽血和汗,却是看到他最爱的女人嫁与旁人的一幕!我便是要让他知晓,哪怕他最后决定不再回来,或是他救不得晓月,那么也是他最后的决定,但我绝不能看着他懵懂不知就失去了晓月!”

安谨被她的执拗所撼动,“蹭蹭”退了数步,跌坐在椅上,他望着哥苓,眸子里有着温柔悲悯,“你这又是何必……”

而哥苓的眼睛因着不住滑下的泪水而浸淫着血丝,她怆然笑道:“安谨难道你还不知道么?这便是我,我若爱着一个人,定是为他呕尽心血,哪怕自己什么也不剩。便是你愿成全我的一番心意!”

安谨情不自禁地起身,跌跌撞撞地走到她的面前,握住了她的手,便是一咬牙,说道:“哥苓你不要说了!我愿意为你赴这汤蹈一次火!”

哥苓的眼睛骤然亮起,胜过那十五的皓月,她感激地说道:“如此就多谢了……”

安谨扶着她起来,听闻着她发自内心的感谢,只是摇了摇头,低声说道:“该是我谢你,谢你原宥我曾经犯下的错——也谢你让我相信,这世上真有这么完全付出不计回报的感情。”

他轻嗅几下,仿若空气中弥漫着皆是哥苓身上的幽香,恍若那小舟上的一夜,曾是为了目的刻意相诱,而如今却是她在为了旁的人来求自己的时候,他却为着她高洁心性的折服……

安谨转过身,毅然从他那因着霜湛赏赐着的夜明珠而亮若白昼的小屋,走向了慢慢的黑夜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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