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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卡小说网 > 其他 > 凤占鹊巢 > 第九十一章步步错

韩羽从兰亭王府出来,望着前面分岔路口,却也一时徘徊,不知该何去何从,而茫茫然间却仍有一个念头:我还是该看一下她的吧?

绝别时候昏昏沉沉看到的那一袭红衣,似有一滴泪水滑落在他的肩上,他心中忽而一恸,情不自禁地往广陵王府走去。

只见得广陵王府宅已不同往日,侍卫重重围绕,将这广陵王府围成个铁桶之势,他眉毛一轩,便急遽准神,却又不甘这般离去,便绕了一程,奔到守卫较为薄弱的偏门处,逮到一个正是换岗的守门护卫,在他后颈砸了一掌,将他砸晕了拖到后巷,换下他的衣服,又将帽子压得低低的,这才进得府邸。

他抄着府中偏远小路,快步来到月纱阁,自那后墙翻了上去,正要跃下,忽而听得幽幽的一声磋叹,那叹息声是如此熟悉,他谛目而视,便只见到一个纤细身影,便如秋水剪影一般,这般映在池水边,飘飘然恍若要乘风而去,她的垂发如今皆已梳成成婚后的妇人发髻,而面容忧郁,愀然不乐。

而她站立在水边,望着自个儿倒影,便又是悠悠叹了口气。

“晓月!”他心口一热,再也顾忌不得,双手在墙头一撑,从围墙外跃了进来。

晓月骤然听得有人呼唤自己名字,不由大惊,向后退了几步,抬头谛视,却见到韩羽越墙而进的身影,她的一双妙目不由含了泪,喃喃道:“难道……难道是又我做梦了么?韩羽……真是你么?”

韩羽望着晓月,眼圈也是红了,说道:“是我。晓月,你不是做梦。”

晓月“呀”了一声,正要走向她,可似又想到了什么,不由停下了脚步,两人遥遥相望,她的眼睛里楚楚含着泪,轻声问道:“你的毒可都好了么?”

韩羽点点头。

晓月便又垂下头,似有一滴泪从她眼眶中滑下,落在地上,溅起氤氲的水花,喃喃道:“这就好,这就好。”

韩羽见她这般隐忍落泪的样子,不由大为心疼,便再也顾忌不得,往她方向走去,握住了她的手,只觉得她的掌心层层晕染开的冷,印在了他的掌心里,也印在了他的心里,他说:“晓月,你现下还愿意跟我走么?”

晓月怔了一下,脸上骤然闪现憧憬的亮色来,但她眼色迅疾黯淡下来,苦笑道:“我们哪里走得脱?”

韩羽觉得她的手愈发的冰凉,他便再用力握住她,说道:“晓月,我知我过去的错,若我不能让自己强大起来,终只能保护我身边的人,只会让她们受苦而已。”

晓月听得他言语里的决绝之意,不由抬起头,颤声道:“韩羽,你……你可是要做什么?”

而韩羽只是将手放在她的颊边,柔声道:“晓月,你莫要担心。我只是要去寻一个故人,以他之势,来护我们周全而已。”

晓月听得他言语,而心下却是愈发不安的感受,只觉得脑子混混沌沌的,心道能和霜湛分庭抗礼的,是谁……有谁呢……可她本是聪明伶俐之人,只是和韩羽这么乍然相逢,她大喜过望,神智哪里复得清明,便只说道:“韩羽,自我们相识以来,你一直是冲淡之人。晓月微末之身,我不愿你为了晓月而改了心智。”

韩羽望着她,只是爱怜横溢的神色,说道:“晓月,你不必为我担心,我已是近而立之年,自然知晓自己该当做些什么。”

晓月又喜又忧,喜的是和韩羽别后重逢,见他身子无碍;忧的是怕韩羽身遭大难后却不知会作何抉择,她要说话,忽听得有人鼓掌的声音。

他们二人都是全神贯注地望着对方,竟然没有察觉到其他人也到了这后院,晓月一惊之下便自然而然地往韩羽怀里缩去,韩羽顺势抱住了他,往那人方向望了一眼,而唇边却溢出一抹阴冷笑意,“是你,霜湛。”

霜湛一袭紫色明黄长衫,极是明亮耀眼,他手持一柄扇子,慢慢拍着自己手掌,望着相拥的两人,脸色早已是晦暗难看,而唇边偏偏带着一抹笑意,说道:“早知道你是个言而无信的人。那日我放了你,已经言明你和晓月已经缘尽于此,可你今日竟敢厚颜回来,这般堂而皇之地拥着我的五夫人,可是便要与我为难?”

韩羽神色丝毫不让,冷笑着说道:“霜湛,此情此景,你可熟悉?记得那日在你月轩阁,我们便是为了晓月这般对峙。或许我本就是天生的仇雠,不该以为我们有着所谓的血缘关系,就能兄友弟恭!”

霜湛也只是不言语,而手中扇子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指骨。而他的笑容也愈发肃杀阴冷。

晓月见到他这般笑容,不由寒毛直竖,立刻推开韩羽,声音低沉而急促,“韩羽,来日方长,此时你不宜与他硬碰,快走吧!”而她快步奔向霜湛,焦急地说道:“霜湛,无论如何,他总是你的兄长,你不爱你的母妃吗?难道你忍心你母亲牵挂着的长子这般丧生于你的剑下吗?”

晓月牢牢地抱住霜湛,扬声道:“韩羽,我与你已然缘尽,你走吧!你既然已经决定回山跟随你师傅修道,又何必留恋这凡尘呢?”

霜湛感觉到晓月那柔软的身躯紧贴着自己,这也是他们这么长久接触以来,晓月第一次主动地投怀送抱——虽然他也知她这么做的缘由,可是却也让他明白,若他当着晓月的面便杀了韩羽,怕是她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、不会有自己亲昵的接触了,他便冷然道:“好罢,韩羽你只要不再出现在我视线范围,我绝不会与你动了干戈。”

韩羽望着晓月与霜湛紧紧依偎的身影,而他狭长凤眼里只有凉薄的恨意,长笑道:“这么说来,我还要感谢你不杀之恩了?”

霜湛觉得晓月的身躯只在瑟瑟发抖,心中怜念大起,而口吻都柔和起来,只说道:“随你想吧!”

韩羽森然道:“霜湛,总有一日,我会让你明白,你留下我的命,总会让你后悔莫及。”

霜湛听及此言却纵声长笑道:“好,你便让我看看,我是如何后悔莫及!”

韩羽再眷恋不舍地望了晓月一眼,双足在墙面一点,跃出了月纱阁。

晓月听得韩羽的声音不再萦绕身后,而她却紧紧抱着霜湛,不敢松手,亦不敢回头,倒是霜湛看得好笑,轻拍她的背说道:“放心吧,他已经走了。”

晓月方才松开他,额上尚有几滴冷汗,而面上也讪讪露出笑意,说道: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
霜湛嘴角是了然的笑意,而黑曜星眸中却是寥落的寂然,接口道:“你只是怕我会伤害他对吧。”

晓月对他这般轻易地放过韩羽也是有些意外,想着他总是顾念兄弟感情,也是有自己的几分原因在,对他便也不再是这般冷冰冰的不假辞色,羞赧地笑道:“到底……你们也是兄弟……我不愿你们为了我而动了这干戈……”

而霜湛只是澹然一笑,眸中有着怆然和决绝,“我和他——或许本就是仇雠注定。”

晓月咬唇道:“王爷,我早说过,你所爱的是先王妃,你不过觉得晓月像先王妃而已——你又何必为了这分相似而毁了你们兄弟情谊呢?”

霜湛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胸前,声音异常坚定,“不,你就是兰儿。”

晓月嘴角不由掠起一抹苦涩笑意,却只是安然垂下眼睑,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覆上寒鸦般的暗色。

……

韩羽从广陵王府出来,提气直奔,这一奔直奔了十几里路,眼见得暮日西沉,而他遥遥望见皇城巍然,在暮色中便如凶神恶煞一般,而他终于停下脚步,只觉得胸口血气不顺,张口“哇”地一声吐出黑红的血来!他扶着皇城外的桅杆,勉力运气,终于将这翻江倒海的不适压了下去。

他拖着沉重的步伐,一步步走到皇城根下,那守卫士兵见他衣衫简朴、神情狼狈,只当他是哪里来的游侠浪客,便用长戟止住他的步伐,说道:“这是皇宫,哪里来的闲人,也敢擅闯?”

而韩羽只是淡然一笑道:“就烦请这位官爷代为禀告,原广陵王府邸门生韩羽求见!”他虽说得风轻云淡,可是气度雍容,却让人不敢小觑,那两守卫士兵面面相觑,终有一人为他入门禀告去了。

而韩羽便悠闲地立于皇城之外,他望着那有些剥落的皇城墙体,而历经这么多年风雨,这皇城到底还巍峨在着,仍有那么多人费尽心机想要进得皇城里去,他嘴角却忽而上扬,露出一抹讥诮来:这皇位是用多少鲜血和心机筑成,在其位的人又有几个能安然呢?

而他这般负手默立在皇城的阴影里,也不知辰光许久,终得宫人回报,而他跟着那宫人进得重重宫门,他望着那一道道大门,心里明白:他进得这门,便再也不得回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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